淮北教育

　　

点一盏灯的时间

李同领

三年前的一天，吃过早饭，父亲像往常一样来到祖父家，帮忙收拾屋子、打扫庭院。自从祖母去世后，祖父执意单住，说想吃什么做什么，图个方便。父亲拗不过，每天坚持到祖父家照看几次，打扫一下屋子，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。祖父虽已过耄耋之年，但身体硬朗，能吃能喝，生活还能自理，患有的慢性气管炎，也无大碍。

收拾完屋子，父亲搓搓手，走到祖父跟前，悄声地说：“爹，今天逢集市，你有什么东西要买吗，我给您买去？”祖父愣了一下，显然有些反应迟钝了。“不要，我自己去，今天我还想到集市上去剃头。”父亲一听，剃头，这事非得自己去不可了，也就放了心，扛着农具下地干活去了。快到晌午的时候，父亲从地里回来，心里还是有些疙瘩，说不清道不明，便吩咐母亲做饭，自己去祖父家看看。

到祖父家，父亲发现大门紧闭，门后用一根木棍顶着，推也推不开，平时大白天门都是敞开着的，今天怎么突然顶上了，是赶集市累了睡觉了还是……？父亲一顿疑惑，便翻墙过去。进去以后，发现二门也是闭着，父亲试着推开门，发现祖父正躺在床上睡觉，毯子盖的好好的，鞋子摆放整齐，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着了地。父亲走到床头，把被子给祖父掖好，看到祖父真的理了发，还光了胡子，显得特别精神，脸上泛着红润的光。正等父亲把目光准备移走的时候，无意中看见祖父床头旁边放着一沓钱，那是他毕生的积蓄。父亲一惊，他不想也不愿，用食指往祖父的鼻息处一放，竟没有了呼吸，父亲赶忙跑出去叫邻居和医生。

等邻居和医生赶到，证实祖父确已过世。看着床上已经冰凉的祖父，父亲再也控制不住，嚎啕大哭。邻居慌忙宽解：“十点钟的时候，还看见家后的二婶和老爷子一块去赶集，有说有笑，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没了！可能是天气太闷热，憋的气管严发作。不管怎样，你尽力了，老爷子也没受罪，也算你尽孝了。”可是，在父亲看来，这是最大的不孝，连临走时的最后一面都没让亲人见，说上一句话，对后事做个交代，这对孩子来说，叫不得祭啊！

出殡那天，暴雨如注。村人说，老爷子一辈子含辛茹苦，乐善好施，感动的连上天都哭了。是的，祖父一辈子受了很多罪，年轻时，为了给父亲盖三间瓦屋，自己用板车去一百里以外的山上拉石头，脚上磨的都是水泡，肩上勒出深深的印痕，连最后一次穿棺衣时，厚厚的疤痕还清晰可见。后来祖母亡故，祖父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成家立业。他是天底下劳苦大众中最平凡的一位，却是我们家最伟大的一员。处理完丧事，父亲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叫到跟前，特意嘱咐，每年的逢年过年一定不要忘了给祖父上坟。我们点头应允，可有时候工作忙忘记了，父亲就一一打电话催促。

在皖北农村，有一种风俗，就是一家的长辈去世了，三年都不准三十贴春联、正月十五蒸灯、点灯。今年，是祖父去世后的第三年，父亲特意打电话来，让我们全都回家过年。元宵节的晚上，我们全家人围坐在一起，父亲用布满老茧的手，终于点亮了那盏灯。和村里所有的人一样，父亲用人生中的三年，去守护自己最亲最敬的那个人。那盏灯，也是天底下最明亮最伟大的孝心之灯。

字数1250字

2012.2.16《淮北晨刊》编辑：赵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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